粘豆包

肖何

粘豆包

文/图  萨日朗花儿  

　　粘豆包，小时候一直以为叫“年豆包”，因为每年只有冬季将至年关的时候才是吃粘豆包的季节，粘豆包也因此带上了浓浓的年味，那是让我记忆一辈子的美食。  

　　粘豆包是从前东北农村冬季里餐桌上的传统主食。入冬后，待到数九天，冷到上冻的时候，村里家家户户就开始张罗各种做豆包的食材了。那个年月，包豆包在农村是一件很隆重的事情，每年总有那么几天，家家户户只做这一件事，全家老少齐上阵，包豆包、蒸豆包。用巨大的铝盆和好面后放在火炕头上使其发酵，烀一大锅豇豆，烀熟后捣碎成豆馅，条件好的人家会拌上白糖，困难些不舍得买白糖的也会用几粒糖精融化于水里兑进去，光是甜甜的豆馅，就是让孩子们蠢蠢欲动的美味了。  

　　包豆包时，先将一块面团放在掌心压扁捏圆，将团好的豆馅摁在中间，一边转动着面团，一边向里面挤压豆馅，几下就团成了一个椭圆形，每个豆包底部放上一叶苏子叶，垫上苏子叶的豆包蒸出来以后，既不会相互粘连还有一种草木的清香。后来，我在韩国餐馆吃饭时，发现韩国烤肉居然也搭配新鲜苏子叶，那一刻我即亲切又惊讶，原以为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只为粘豆包作陪衬的苏子叶，竟然也可以是著名韩国料理的主要配菜。  

　　家家户户做豆包的时候，都会把豆馅和面盆搬到炕上，一家老小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包豆包。受家里热闹气氛的影响，小孩子的我也兴奋起来，跟着大人忙里忙外，极不安分的蹦来跳去。偶尔我也会钻进人堆里包个豆包，自然捏出来的都是三扁四不圆，豆馅里外都是，被大人训斥溜走前也不忘偷偷抿一口豆馅在嘴巴里。  

　　包好的豆包整齐地码在盖帘上，等够一锅就上笼屉烧火蒸。一大捆苞米秸秆烧完，就会闻到锅里飘来浓浓的香味，再焖上一会儿，锅盖掀起，热气扑面而来，锅里的豆包一个个金灿灿，在阳光照耀下反射着诱人的光芒，满屋都弥漫浸染着和着苏子叶清香的蒸豆包味道，那也是年的味道。  

　　蒸好的豆包用沾了水的铲子轻轻起出锅，一个个小心地放在盖帘上晾凉，等完全凉透了以后，放进仓房木架子上。经过一夜的冷冻，把冻的硬邦邦的豆包放进一个专门的粮食囤子里，一直把囤子装的满满高高冒尖为止。  

　　粘豆包有很多吃法。通常，豆包的标配是冬季里的招牌菜“东北炖酸菜”。但是，对于嘴巴馋的人来说，这样单调的吃食是远远满足不了味蕾的欲望的。我最喜欢的是豆包猪油沾白糖，那也是儿时最奢侈的一种吃法，就算偶尔的偷嘴，也都是小叔叔带着我，躲过奶奶才可以，不然，节俭到有些吝啬的奶奶是绝对不允许我们放肆的。偷偷从厨房的油坛子里狠狠的挖一勺凝固成白色的猪油，把盛有猪油的碗放在滚热的炉筒子上，一会儿工夫猪油就会融化，再慢慢加热，一股油香就会飘的满屋都是。要耐心等到猪油加热到翻腾出小泡泡才能达到最好吃的效果，在热好的猪油里撒上一层白糖，然后，热热的豆包放入碗中，压扁，翻面，再压扁。让豆包的每个部分都浸入香甜的油脂，夹起，一口咬下去，那股子香，沁入心脾，无以伦比……，对于那个极度缺少油脂的年代来说，这是一种暴殄天物的奢侈，但这绝对是我每个冬季的期待。  

　　那时，我还常常把冻豆包当成一种零食。溜进仓房偷拿出冻的如石头蛋子一样豆包，用小门牙啃，一点点用小牙刮。豆包冻了以后分外地冰甜，就这样手捧着冻豆包一直用小牙啃呀啃，啃到豆馅就格外开心，似乎是成功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一样。不过，经常啃一半冻豆包就会因为小牙受不了扔到了一边，奶奶这个时候就会唠唠叨叨说我浪费粮食，说跟狗啃的似的，其实，另外半拉豆包也真是喂了家里那条大黄狗了。  

　　今天，农村依然保留着冬季包豆包的传统，只是，数量上少了很多，因为物质的充裕，就算是农村，豆包冬季主食的地位也悄然改变了。每年冬天，我依然会从奶奶家拿一些豆包回来，可是怎么吃也吃不出来童年的味道。我总是把原因归结为化肥和农药的污染，面和豆子的不纯净，其实，内心是不想承认物是人非心境的不同吧。  

　　粘豆包，滋养过我的童年，也承载着东北黑土地母亲深深的情，浓浓的爱。那不仅是物质匮乏时代大地赐予果腹的美食，更是那几代人记忆里最温暖的情怀。  

　　作者简介：萨日朗花儿，草原女儿、蒙古族后裔。出生在科尔沁大草原孝庄故里，从小就像开放在在草原上的萨日朗花儿，美丽、自由、奔放。少年时忙于放眼看世界，并不知道自己也可以是人生故事的主角。处女作《辘轳，女孩，井》见诸报端后引起广泛关注，从此便沉溺于文字，发表了大量的散文、杂记。望以笔共情，和更多的朋友一起分享视野、体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