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电话

楠儿

不知不觉中，电话已经打了50多分钟，难怪手机自动关了机。和母亲打电话，无事不聊，工作中的烦恼，生活中的琐事，都是谈资。偶尔也聊到父亲，提及一些往事。我们煲电话粥的过程大致如此，说一段，笑一段，偶尔也唏嘘伤心一段。但每次的结局，母亲都能快快乐乐的，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
    父亲去世后，母亲谢绝了我们兄妹三人的邀请，执意要留守家中。倔强的母亲，一心想把这个门头支撑起来。在她看来，一把锁锁住大门，这个家就败落了。船要人撑，屋要人住——这是她常说的一句话。她想把家打点的和父亲在的时候一样：我们回家时，有人早早迎出来；我们回去时，有人送我们到村头的大路上。
    每隔一段时间我就回去探望一下，看看她有什么需要的。初冬的夜晚，虽然才六点多，天空就已经黑得如此深沉。乡村的夜格外黑，站在院子里，没有月色，没有星光，四周是黑乎乎的井，压得人艰于呼吸。仰望苍穹，便可感知天地的浩大，人的渺小。屋里透射出的灯光把我的影子拉得细长细长的，此时，我深深体会到母亲一直以来的孤独。母亲在收拾床铺，她问我“睡大床还是小床”，我说，“和你一起睡吧！”母亲欣然接受，她很乐意与我抵足而眠。
    没有开电视，我们一人靠一头，拥着被子谈心。依旧是从村东头的李家说到村西头的吴家，村里新发生的事，事无巨细，母亲都一一说给我听。最终，话题又回到原处，戳到母亲的痛点，她和我，都沉默了。
    母亲说，上次二哥回来，送他走后，独自回来，面对空荡荡的家，突然悲从中来。她很想给我打电话，但拿起来又放下了。我质问道：“为什么不打呢？”她幽幽地说：“我觉得你们也应该有你们的生活，不能老是打扰你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拨打电话时手总是颤抖，摁号码老是多一个数字，少一个数字。父亲在世时，都是由父亲拨号码；父亲去世后，母亲从来没有主动给我们打过电话。直到两个月前，母亲突然打来电话，接到家里的电话，我的心头就猛的一紧，担心有什么意外。问母亲什么事，她居然说，“想问问明天什么天气！”爱人也满心狐疑，“电视里不是有天气预报吗？”虽然没有责备她，但我还是有点埋怨，打电话问天气，把我搞得心怦怦跳——家里的电话号码，我备注的是“老爸”，一直没有改。
    后来，母亲又陆陆续续打过几次电话，多半是问天气的。闲暇时就陪她多聊几句，忙时告诉她天气情况后就匆匆挂了。没有细想，也就没有察觉出她的本意。
    听了母亲的话，我才彻悟，她问天气是假，想找个人说说话，才是真。
    回来后，我每隔一两天就给母亲打个电话请个安。这段时间特别忙，晚上回来还要整理资料，总是忘记给她打电话，等忙完了，也快十点了，估计她早就睡了。
    今天看了一则微信“我再忙，都会跟你聊天，因为简单的两个字，在乎！”虽然说的是男女爱情，但我的心头跳出来的念想却是母亲。于是，我放下手里的活，先给母亲打了电话，一直说了50多分钟，说到手机自动关了机……
    合上手机，我的心头唯有文中一句话：再忙，也会抽出一分钟的时间来，给你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