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我们这批昆明兵

石头籽

说说我们这批昆明兵
              刘  辉
昆明人是家乡宝，离不开昆明。昆明兵也是家乡宝，能留在部队一干就十几、二十年的人真不多。最近在一次饭局上，一个曾在炮四师某团当过团长的老领导听说我们几个曾是昆明兵，当即说道：昆明兵在部队都不安心，天天闹退伍，屌兵。
当年，全军共有十大军区，各大军区各拥有一个野战机械化工兵团，是全军机械化程度最高的兵种，国家用可怜的外汇，为这支特殊的部队配置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工程机械，如法国的“西牙巴”、“太拖拉”推土机，日本的“尼桑”运输车……。工兵七团组建于抗美援朝，原隶属沈阳军区，与工十团即“雷锋团”是兄弟团，1964年8月一同援越抗美来到云南，回国后划归昆明军区，为军区直属团。工兵七团共招过两批昆明兵，一批为1969年，一批就是我们这批1977年的。上一批昆明兵的表现令团里的干部很头痛，所以很少留用。1977年招收我们这批城市兵，其主要目的就是七团机械化程度高，技术力量不足。当时城市里只招收在职工人，不招收高中应届毕业生。从城市里招收一些有技术的工人来充实部队，可以马上投入使用。这批昆明老兵当年大多数是在各工厂企业工作数年的技术工人，有学徒工、一、二级工，有的在原工厂已是各技术岗位上的骨干。这批兵大多出生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这样，当年昆明市五华、盘龙两城区征的兵全被工兵七团一锅端了。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国80%以上的人口是农业人口，他们也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主要兵源。城乡有差距是现实，部队本身就是缩小城乡“三大差别”最好的地方，一样的津贴，一样的服装，一样的待遇，没有任何特殊。但客观来讲，农村兵能吃苦，力气大，老实忠厚，但文化程度较低，反映较慢……城市兵正好相反。大家从不同的环境走到一起，矛盾自然就会产生。由于当时所处的时代环境，部队部分领导干部认为这批城市兵太屌、难带兵、难教育、难管理，采用简单粗暴和绝对执行的管理方法，没能让其真正发挥特长为部队所用。生产连竟发生了两个昆明兵悄悄跑回昆明的“逃兵事件”。我在舟桥连待了一年多的时间，深知城市兵在基层连队的处境，据后来统计，舟桥连的昆明兵竟然没有一个在部队入党、提干的。
新兵连集训结束，这批城市兵被分配到基层各连队后，与连首长、老兵们在一起朝夕相处，一起学习、生活、磨练和成长。昆明兵们也没辜负部队首长们的期望，处处严厉于己、宽以待人，与来自全国各地、五湖四海的新老战友们一道和睦相处，恪尽职责。随着时光流消融，昆明老兵们慢慢发挥出了自己的特长，在部队宣传板报、唱歌教字、医务卫生、机械维修等方面出类拔萃。部队首长们也开始慢慢的转变了眼光、改变了对昆明兵的传统看法，最后能大胆启用和安排在重要的岗位上。
    1978年中越关系出现恶化，工七团率先进入前沿，急造屏边至河口的军用公路，该路战后扩为二级公路。1979年2月17日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打响，河口大桥排雷、坝洒红河架桥、爆破谷柳大桥、摧毁老街防御坑道、炸毁甘塘磷肥厂、扫荡沙巴小镇……战斗中，我们这批昆明兵没有一个临阵退缩，苟且偷生，大都立功授奖。对越自卫还击中昆明兵的表现，改变了部队对城市兵的传统看法，这是我们的集体骄傲和荣誉。1984年，中越边境骑线争夺战打响，此时的这批昆明兵已经走上带兵的岗位。1984年4月28日，昆明军区第14军40师、41师，11军31师分别对老山，者阴山一线越军发起进攻。工七团奉命在炮火中开辟通向老山主峰的急造骡马道，出色地完成了战斗的保障任务。31年后，凤凰卫视制作的《凤凰大视野—燃烧的山峰》中专门介绍到工兵七团的事迹。我们这批两次参战的昆明兵为工兵七团这支英雄部队再创了新的辉煌。
我是1981年1月就退伍的战士，对后来提干继续留在部队工作的昆明籍战友情况不太了解，所以没有发言权。但我听说过：1986年元旦、春节期间，工七团的昆明籍的干部全部集体脱岗回昆明过年的故事。哈哈，法不治众，后来竟没有一个人为此背上处分。
很遗憾，我最近参与团史第三册的编辑工作，我得知，我们团出过无数的将军，但我们这批1977年1月参军入伍的一二百多号昆明兵中，竟没有一个人能当到地、厅、师级的干部。
当然，直到今天我们还有几个昆明兵仍然在干着工兵的老本行，昆明市原地标建筑昆明市工人文化宫是他们炸掉的；昆明长水国际机场上百个山头是他们炸平的……
我们这批昆明兵还有30多人来自当时的官渡区福海公社，其中一名叫张宝华的战友牺牲于1979年2月的对越自卫还击作战，现今还长眠于马关县烈士陵园。进入21世纪，随着城市化的快速发展，他们全部成为失地农民，身份全部从农民转变为居民。地域随着昆明市的新区域调整，划归西山区。目前，这批兵的情况较为稳定，虽属城中村，但每家均有2、3幢自建楼，除了自己住，剩余出租，有的每年可收入20余万元，实实在在步入国家级小康水平。战友戏称他们为“土豪”。
市场经济，各显神通，当年的昆明兵如今有的留美，当了波音公司驻华总裁；有的留日，入籍成为外国人；有的身价上亿，成为精英；有的……我真担心他们的下一顿饭。昆明地区参战老兵维权活动开始后，工七团部分老兵也加入到了维权队伍中，他们大多都是企业下岗职工和倒闭企业的工人。见此景，我心里充满矛盾，感叹道：50多年前我们光着屁股来到世界上；30多年前我们光着膀子上战场；50多年后我们光着身子成为维稳对象；不是我们有想法，是世道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