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父亲

石头籽

　　荏苒寒暑忽流易，秋风起，一抔黄土，一片伤心地。遗挂在壁，寻父夜夜在梦里。   笔未提，泪先流，音容犹在，人去屋空留。泪痕未干又月圆，捧一轮明月，跪拜，祭坟头——

　　怀念我的父亲

　　人有生老病死，在以前，说起这话的时候，总是那么客观和平静；可当父亲真的和一抔黄土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却不止是心伤。

　　那个日子，我永远无法忘记！那刺心的痛，是一道不能触摸的伤。

　　那天早晨，父亲没有来得及拨通我的手机号码；那一刻，我不知道,父亲，是不是喊着我的名字离去。我是父亲唯一的女儿，最最疼爱的小女儿，可是那天，父亲跌倒在地时，弥留之际，我，却没有在父亲的身旁！

　　三舅说，孩子，别哭了，您父亲已经狠心把你们丢了。​

　　不，我知道，我的父亲从来不曾要丢弃我们，是我们弄丢了自己的父亲！

　　依然清晰地记得，小时候，父亲经常把我抱在膝头，逢人就说“我这个女儿呀，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那个时候，我想要天上的星星，父亲总是高高地把我举起，我够不到急得乱发脾气时，父亲就会无奈地说“如果有可能，我就作个让您登天的梯”！

　　依然记得，那年,我作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要到很远的城市去上学，第一次出远门，虽然充满着新奇、兴奋，可更多的是对家的依恋与不舍。可是那天，父亲只送我到学校门口然后扭头就走，甚至没有像其他的家长一样，帮我把行李搬到宿舍。当我满含委屈，倔强地、跌跌撞撞地安置好一切，泪眼迷离地又一次站在学校门口向外望时，却发现，远远地，父亲正站在秋风中向着学校的方向张望着！

　　是啊，父亲怎么会舍得丢弃我们呢！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总是使劲地干活，特别是当儿子们需要他帮忙时,更是费尽心力,生活压弯了脊背，他总是一次次又坚韧地挺起！我怎能忘记，逐渐衰老的父亲每次蹲下去再站起来时，总是吃力的托着后腰，要好一会站稳后，才能慢慢地把腰直起。随着儿孙们渐渐长大，在农村，盖房容易，批宅基很难，于是父亲亲手把他的半旧的平房推倒，让出地基给了儿子盖了高楼。父亲没有东西可给了！儿子的高楼盖起来了，父亲却走了，走进了村头的一间闲置的小屋。简陋狭小的屋子，虽然少不了人来人往，下棋划拳声，可是父亲的的眼神里经常流露出的落寞和沉重的哀伤，让我感到惭愧！

　　儿孙绕膝，是每一个老人的心愿！父亲早已是儿孙满堂！

　　也是从那时起，已经长大了的孩子们慢慢地把对父亲的偶尔的遗忘演变成习惯性的经常！

　　父亲更显老了！

　　孩子们的到来已经成了父亲内心深处的最大的奢望。而我也把忙碌当作了不常回家的理由！突然想到，我们偶尔的到来，父亲总是蹲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儿孙们的说笑，那么卑微，那么贪婪，那种满足，让我愧颜！

　　再后来，父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整天什么也不想吃，端起碗又放下！这时我才想着要回家给父亲做饭。看着父亲吃起我做的饭，那么津津有味，那种幸福和知足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做女儿的快乐。母亲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笑着戏谑“你哪里有病，不过是嘴馋，想吃女儿做的饭罢了”。可是啊，父亲，难道冥冥之中，这真是上天的安排吗，三十年来，您疼我，爱我，什么也不让我做，从不让我下厨房，现在您终于吃到了我给您做的饭，谁知这竟是您生命中最后的午餐！

　　您走了，您有四个孩子，七个孙儿，可是您走的时候，却是一个人，孤单而安静！也许您走累了，只是想歇歇，您一生刚强，不想劳累任何人，包括您的女儿，累了，然后就这样安祥地躺下！

​

　　可是，父亲，您知道吗，那一刻我突然发现，没有了您，我感到了孤单！这个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站在院外，我，无处可去！我成了这里的一个外人！虽然您的小屋还在，可已是人去屋空；虽然母亲还在，可已经搬到了了哥哥们的家。我没有家了！

　　我还记得，上初中时，放学了，天却下起了大雨，我独自边哭边跑回家，您有些心疼却又是很随意地笑笑说“赶紧擦擦，去换衣服”。那天，我擦干了雨水，也倔强地抹去了泪水。后来，您说“总有一天，我会离开您，您得自己学着长大”。父亲，从那时起，遇到困难时，我学会了自己去面对，不等不靠。再后来，随着毕业、工作、结婚、生子，太多的琐碎和不如意，我以为我已经长大，可是，您倒下的那时，我才发现，我刚刚突然一下子长大！您竟然以这种方式让我意识到自己必须长大！

　　父亲，在失去您的这些日子，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天天地走过来的，恍然如梦一般，仿佛还在昨天,您早早地就站在门口等我回家，那翘首等待的情形，那见到我和我的女儿时那殷勤的笑脸，那急着喊母亲给我做饭的声音，都永远那么真实那么清晰留在我的脑海里，印在我的回忆中。

　　父亲，您走了，时间也过去整整七十天，我这篇草稿，也写了七十天，每次都因悲痛而无法写下去，今天终于可以完成，以此记念您——我的父亲！

    亦僮，河南内乡县，生于70年代，现任中学语文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