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得像个笑话......

钻石

我活得像个笑话......

文/图  笑以苛

　　“如果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个强者，我一定会格外珍惜自己的善良。”这似乎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一个关于电波和声音的故事。  

　　此时的西安，像一个巨大的蒸笼，一团火焰在领土的中央炽烈得燃烧，我是拒绝任何人的电话，以及微信。因为在这样燥热的天气，实在是没有说话的欲望，城市人的浮躁，欲望和追求，始终让人兴奋不起来，甚至有些绝望。我有两三个朋友，他们在澳大利亚，瑞士，传说中仙一样的城市小镇，不知道为什么却始终摆脱不了都市人的俗气。  

　　因为要做一档节目，于是发出“集结帖”，很快，收到很多回复。人到30+，在我的有限的印象当中，几乎不存在没有情感故事的人。于是，对于厚厚一沓的“秘密”故事，似乎总是意兴阑珊，没有调动自己胃口的，千篇一律，乏善可陈。此时，我想唱《美人鱼》里面的《无敌》。  

　　微信想起，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山东农村小伙，和我的年龄相仿，因为一篇关于我的新闻报道，而加了微信。  

　　“老师，在吗？”  

　　瞄了一眼，索性搁置一边：哼——  

　　很快接二连三的“语音聊天”响起，我是极不情愿的，但尚且抱有一丝希望得接起，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只能听见对方的声音，我的声音却恍恍惚惚，直至消亡。  

　　试过数次之后，终于听对方说换了个地方。  

　　“老师，打扰您了。”对方的声音战战兢兢，听起来如丝瓜，如甘泉，但很明显能听出胆怯，试探和敬畏。这让我想起《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里面少女的徐静蕾对对面新搬来的一个中年作家的感觉。  

　　“不存在打扰，同龄人嘛，我们正常得交流。”  

　　于是对方开始“滔滔不绝”，讲了很多关于他新写的剧本，肤浅如我，当场便回绝了：“我已经不给导演和制片他们推荐了，因为之前做过一些无用功，倒不如把省下来的时间做‘有意义’的事儿。我今天只想听关于感情的故事，如果你有，不妨讲讲；倘若没有的话，那就先挂了。”我的俗气，直接和目的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被社会的大染缸塑造成一个自己曾经讨厌的人，有所反省，但自然流露。身处其中，原来也没有幸免。  

　　“老师，老师，您先别挂，打扰到您了。从小到大，我一直希望我活在古代武侠小说里，娶回来的老婆最好是之前没有见过面的，方圆不超过一里路，这样的话，我觉得比较踏实，有根在。尽管现在是一个通讯比较发达的时代，外国人也能联系得上，但我还是觉得古代那样比较好。老师，自从我看了你那篇新闻报道，我就暗恋你，我觉得这世上任何一个男子都配不上你：沙哑的声音，一双快要流泪的眼睛。想想我的心都碎了。要是在古代，你是小龙女，我能做你唯一的徒弟，多好？......”通过电波，对方的话匣子似乎打开，那里有潘多拉的梦，有少男的情愫，希望和远景。  

　　“话，就到这儿吧。我只喜欢我对象，况且我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女子，我的对象非常优秀，我会跟他一直下去的。”我的冷漠，令人胆寒。洗衣机里转动的汗蒸服，电磁炉上的煲粥，准备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峰，房间里的几株盆栽卖力得成长，说实话，我只是这个大都市里芸芸众生最普通的一个。但幻境和想象，有时比现实美。  

　　“我呢？接通你的语音只是想听到你真实的情感故事，至于其他的，暂时打住。”对面就是交大一附院，每天来来去去的病人，和夜晚透过玻璃窗照到我房子里几个大红的字，我变得愈发麻木，甚至不知道感情是什么？活着是什么？人生的意义在哪儿？医院里，太平间周围的麻木不仁和司空见过，让人甚至觉得生，或者死，似乎也都不那么重要了。  

　　“老师，老师，我活了这30年，其实有一个爱情一直令我念念不忘。本来，我想把这个故事一直留着，留到我年老的时候慢慢回味，我苍白的人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有过一段刻骨铭心，但很平淡的爱情故事。但我又害怕有一天我火了，这个故事会成为我的丑闻，所以老师我真的不愿意说。”  

　　“好吧，那就自个儿保留着，慢慢回味。”  

　　“但是，我愿意分享给老师。2014年的时候，我在我们县城的书店看书，碰到一个96年的姑娘，她当时在看孕妇类的书籍，我在看我喜欢的武侠。那女孩当时盯着我看了很久，我第一次感觉到了爱意，就主动找女孩搭讪，学着电视剧里的那种。我问女孩是不是怀孕了，女孩说她提前看，学习学习。一直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女孩说她在等她朋友过来，女孩也是我们县城的，我从她说方言里听出来的。可是直到很晚，她朋友都没有过来，我主动请女孩吃了麻辣烫，感觉女孩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我想送女孩回家，但女孩不告诉我她家的地址，想把女孩带回我家，但又觉得不妥。于是，我用我的身份证在我们县城给我们开了房，女孩没有身份证和手机，于是我们开了一间房。那天晚上，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坐了一晚上。第二天，我们一起看书，吃饭，唱歌，那天晚上我们发生了关系，14，15岁的时候，我就特别向往跟自己心爱的女孩在一起，那天晚上我终于有了恋爱的感觉，终生难忘。直到第三天我银行卡里仅有的800块钱花完了，我要回工厂继续上班，她也要回家了，她说她朋友过来接她，但我能感觉出她的拮据，于是我就把身上所有的零钱都给她了。从那之后，两年过去了，我再也没见过她，忘了问她的名字，她没有告诉我她家的地址，也没有电话。但这是我最刻骨铭心的恋爱，我觉得我这30年没白活。我都想好了，像我这么150的男人，腿又残疾，就像张雨绮骂邓超贱，我觉得我才是最贱的那个人，跟她相处的那两天，我觉得其他都挺美好，就是第二天我跟她发生关系，我觉得是污点。但说实话又是我人生当中最美好的地方。我自打出生第三天起，我的腿就出现了疾病，亲戚朋友都笑话我，我高中毕业后就进入一家工厂，15岁喜欢文学，写了15年也没有丝毫起色，12年我妈妈去世了，15年我父亲去世了，之后我弟弟结婚了，就和我分家了，我觉得我活着就是一个失败的笑话。可是每次一想起她，一想起那美好的三天两夜，我便觉得人生没有白活。......”  

　　电波一直在颤抖着，夕阳西下，我麻木的心脏开始跳动：都市里的很多人都活在唾手可得的“感情”当中，但因为现实，因为车子房子和票子，感情变成了滑稽和无耻的代名词，爱情变得恶心，生命堵到癌变，细胞死气沉沉......  

　　“老师，我觉得我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失败的笑话。老师，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吧。”  

　　“你的人生还有什么宏伟的理想？”  

　　“我的理想就是下半生和我对象安安稳稳读过。”  

　　“老师，我不相信。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女性，你跟很多女人不一样......”  

　　“亲爱的，我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女性。”  

　　“老师，如果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个强者，我一定会格外珍惜自己的善良。现在有钱人都没有一颗善良的心，我希望我成为一个强者，一个善良的人，娶到我心爱的姑娘。老师，如果在古代，我就要做你的徒弟......”  

　　对方的“喋喋不休”像一个蓝咖色的绸缎，上面秀满了曾经年少的我们，曾经感动你我的故事，曾经我们的梦，我们的美好，我们的蔚蓝色，我们的洁白色。  

　　日子在一天一天度过，岁月在春夏秋冬流淌。亲爱的，停下来，我们一起来雕刻：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语音通话结束之前，我给他说：“有时间，把你的剧本发给我，我看看。”

　　作者简介：笑以苛，原名张宇蕊。85后作家，编剧，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常居古都西安，敏感大气。心若冬梅，文如咖喱。出书经历：已出版《爱情是女人一辈子的事》《因为有爱，才会期待：重遇谜一样的张爱玲》；各大实体书店，网上书城正在热售：《有点痛，有点暖》。